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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29 20:33:00

梁满仓出生于一九五零年,父亲梁实给他取名梁满仓,盼着儿子有的是粮,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六零年闹灾荒,人们吃糠咽菜,树皮,甚至屋上草都扒下来吃了。北坡有一小山是白土,人们都去抠来吃,放在锅里炒炒,和点水像喝粥一样灌到肚子里。吃时好像很香甜,但是吃完肚子涨得难受,根本拉不出来,只能猛灌凉水,又窜稀,大家吃几次后就不敢吃了。即便这样,那小山还是被挖去了一半。

六一年的秋天,梁满仓的父母在吃了半月荆种窝窝头后,脸成菜色,浑身肿得铮亮,身上一摁一个窝,半天起不来。终于有一天,他母亲去世。到了立冬,年老病弱的父亲也饿死了。孤苦无依才十一岁的梁满仓跟着一个好心的老乡到处要饭讨食。

这天到了一户人家,刚进大门,就窜出一条大狗,扑倒梁满仓,满仓吓得没人声地大叫。老乡赶紧用打狗棍猛打那狗,总算是把狗打跑。满仓额头被咬破,满脸是血,手上腿上满是伤,本来破烂的衣衫更是衣不避体。自此变得有些痴傻,但还能跟老乡们到处要饭。虽然吃得猪狗不如,但满仓还是长得又瘦又高,像一根迎风就倒的黍秸。

日子就在饥饿的大锅里一天天煎熬……

过了那几年,日子慢慢好过一点。虽然年头接不到年尾,但是添点野菜,一年也能熬下来。

这年夏天的傍晚,虽然太阳落山了,但依然闷热难熬,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个不停。满仓又断顿了。他又热又饿,心里烦躁不堪。溜达着来到下河边,没有一个人。他来到一棵大柳树下,把破烂的衣服脱了,把露着脚指头的*胶鞋板板正正放到一边。那是他唯一的能让脚板不挨扎的鞋子,是开春到博山要饭时,一个好心人送的。跳到水里,温凉的水打到胸,暑气顿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满仓觉得舒服很多。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被太阳晒得余温还在,热乎乎的,晾了一会,身上干了,把衣服穿上,坐在石头上,看到河沿里面村里的菜地,种的*瓜,西红柿,茄子,豆角……绿油油一大片。满仓心里痒痒的,可以去摘几根*瓜,打打饿。因为刚才他看到看园的老李头刚刚挎着一个提篮,表面看起来是满满一篮子草,朝着村子快速走去。

满仓翻过河沿,跨过水道,来到*瓜地里。碧绿的*瓜顶花戴刺,从肥厚的叶子和蔓子间垂下来,结得很多,每个叶杈上都有,参差不齐。队里明早才派人摘出去卖。满仓伸手摘了一根,在腋下来回撸了两下,刺就没了,塞到嘴里大嚼起来,两三口就下去一根。他又往架里面走了走,伸手摘了两根更大的,突然看到对面*瓜架里有一个穿花衣服的也在摘*瓜,两人一下对了眼:是狗子媳妇!狗子媳妇贼喊捉贼:“大傻,你居然偷*瓜!”大傻把*瓜扔向狗子媳妇儿,又顺原路,翻过河沿跑回家了。从此大傻偷菜,是小偷的事传满了庄。只要谁家丟点东西,大家都会习惯地说:肯定是大傻偷了。

这天,猫蛋媳妇儿在河里洗的衣服,一个破了洞的红裤衩,和其他衣服一起晒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被风刮到石头缝里,没看见。她和也来收衣服的老王婆说:裤衩子找不着了,会不会是大傻偷了。老王婆说还用说吗。老王婆洗的少,就两件,拿上就走了。猫蛋媳妇儿突然又看到石缝里的裤衩子。但是大傻偷女人裤衩子的事又传满了。

其实大傻只偷吃了那一根*瓜,再饿他也没再偷队里一点东西。实在没法就出去要饭。

初秋的一天早上,天气凉爽,梁满仓起床,看看空空如也的锅灶,他打算上山上找点野果。用力拽拽扎在腰上的麻绳,觉得不太饿了。梁满仓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山上,看到半山腰有一片绿色植物,气喘嘘嘘爬上去一看,杂树中还有几棵野生无花果,每棵都有小碗粗细,居然还挂着不少果实,像一个个小酒盅,已变得粉红生生的。满仓大喜,摘了几个就填到嘴里,大嚼起来,软软糯糯,微微发甜,一连吃了十几个,才开始慢慢咀嚼:果肉里包着一些籽,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像嚼虮子(虱子的卵),甜丝丝的,肉乎乎的,一嚼满口的甜浆。梁满仓觉得过瘾极了,肚子终于不那么饿了。

正细细品尝,突然听到微弱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若有若无,似远又近……梁满仓寻声找去,在一处悬崖边的荆棘丛里,瘦骨嶙峋,满脸褶子,脸色灰白,冻得瑟瑟发抖的白银大爷在棘针杂草丛里躺着,他已失踪两天两夜了,儿子媳妇找翻天也没找到。他有夜游的毛病,可能招”混子”了,被小*架到这里了,因为好腿好脚的人,爬到这里也不容易。梁满仓把扎在白银大爷身上的棘针小心摘下,把棘针棵子掰断,扎得手血胡里拉的,背起白银大爷,深一脚浅一脚把他背回家,放到门口,就走了。前脚走,后脚他儿子寻不到回来了,一看惊喜万分,白银大爷得救了。

来年开春大队送饭的人,挑到地里两担玉米糁子汤,人们喝完还剩一桶,陈二哂笑着对梁满仓说“大傻,这桶里有棒槌糁子,你把汤喝完就吃到了,快来,我给你舀上。”陈二舀了满满一碗汤递到大傻手里,大傻咕咚咕咚几口下去了,陈二一碗又一碗的往大傻手里递着,在人们假意的哄笑和鼓励呐喊中,梁满仓一碗又一碗的灌着玉米糁子汤,足足灌了二十碗了,大半个小时过去了,终于看到桶底的玉米糁子了,可是他觉得肚子快爆炸了,汤已经到嗓子眼了,他拼命压着不吐出来。对粮食的渴望,还是拼命诱惑着他,他太想吃顿饱饭了,但他已经弯不下腰了,好事的人们还在起哄“大傻加油,马上就能吃到棒槌糁子了!”陈二拿着勺子,刮了刮桶底,正好冒尖一大白碗棒槌糁子,香喷喷的。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梁满仓硬生生又吞下了满满一碗玉米糁子,他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但他直觉得天旋地转,恶心,想吐,又强压着不让自己吐出来,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粮食。他用力闭着嘴,眼睛大睁,瞳孔放大,慢慢坐在了地上,又慢慢躺下了。有人说:大傻吃饱了,睡觉了。大家都说笑着走了。

梁满仓死了,活活被桶底的一碗糁子撑死了,为了那碗糁子,他足足喝了一铁桶汤。

队长一下午没看到大傻,派丁三去找,才知道大傻死了,身边的草地上有一些吐出的玉米糁子。大队草草了事把他埋了。人们只有在茶余饭后,偶尔还会说大傻偷菜的事。

来年,在大傻的祭日这天,有一个乌黑干瘦、佝偻着背的老人,在他坟前放了三个乌黑的地瓜面窝窝头,焚上四支香,老人坐在坟前,嘴里喃喃自语……

作者简介:鹿春美,博山区池上镇农民,热爱文学,酷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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