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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2/28 18: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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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教授”挨打记

说起“半个教授”挨打,得先从“半个教授”打儿子说起。那年我八岁,正是麦*六月的时候,麦子已经全部割倒,在地里全部摆成人字形的麦垛子,正午的时候,狠*的太阳,让树叶低下了头,让麻雀们也停止的叫唤,这时的大人小孩都在土炕上躺着,享受着这个季节难得的休闲时候,不时的还能听见谁家大人的呼噜声。院子里的太阳灶上放着一只底子炭火熊得乌黑的大铝壶,壶盖子被烧开的水气顶得如同一个小孩光脚站到了晒得滚烫的水泥地面上。

我趴在西房大衣柜边上的写字台上,刚开始还只是丟盹,不一会儿眼睛里看见的字不再是字,而是会在水中游动的癞蛤蟆虼蚤,会在山地的草丛中跳跃的蚂蚱,接着游动的癞蛤蟆虼蚤不再游动,跳跃的蚂蚱也不知了去向......

一阵猛烈的疼痛感从后背传来,惊醒了还在追逐蝴蝶的少年,少年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嘴角还挂着哈喇子,半边通红的脸已经掩饰不了少年已然睡了多时。

“叫你背课文呢!没叫你睡觉!”哦,这少年原来就是我,骂少年的就是我的父亲--“半个教授”。

“把你的课本拿过来,把早上给你布置的课文背一遍!”

或许是刚才受到了惊吓,或许是还在追逐梦中的蝴蝶,我始终没能开口说话。“半个教授”就坐在炕沿上,我正对面站着。

“深蓝的天空中,一二。”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的圆月......”只记得了这一句,后面的死活从脑子里扽不出来了,嘴里面打着转,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的话语。

“下面是海边的沙地,一二。”

“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又停在了西瓜那里。

啪!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知道的知是我挨了一巴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放了个小鞭炮呢。

“一个早上,连一段课文都背不出来!把你放到屋里干啥呢!晚上我回来,还背不下来,你就给我试着!”

这已经是我一天中第二次挨打了。午饭前的时候,“半个教授”和我的母亲从地里回来,母亲在做饭,“半个教授”就检查作业,检查作业的空当,已经挨过一顿打了。说是作业,其实就是背课文,描课文。背课文我最怕,不是怕背课文,是怕当着“半个教授”的面背课文,不是怕当着“半个教授”的面背课文,是怕背不出来,“半个教授”的巴掌和鞋底子。越怕越就背不出,后来我记忆中,似乎当着“半个教授”的面,我没有完整的背诵过一篇课文。描课文,未放暑假的时候,“半个教授”在学校,除了备课、上课,白天还有大把的时间,他便用批改作业的红笔,把我的语文课本在教案本上很工整的誊抄了一遍,这时候便用上了,我要每天描着教案本上大红的“甘体”抄一片课文。这也便是“半个教授”的“眼里过三遍,不如手里过一遍”的理论实践。

我挨过了打,太阳被房顶遮住了,太阳灶上已经晒不到任何阳光了,上面翻滚的开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爷爷灌进了暖瓶,“半个教授”和我的母亲去地里拉麦子去了,麦子要从地里拉到场里,我们用的还是队上的大官场,队里的大部分人的麦子都是从那里碾了、扬干净了,装到尼龙袋子里才拉到家里的。这个时候农村里虽然是收获的季节,但是却看不到男人、女人的喜悦,每个人都拖着一身烂泥般的身躯,眼睛里尽显疲惫。爷爷也出门了,平时农闲的时候会去找他的老伙计掀牛,这会估计到场里看麦垛子去了,看看自己家的,顺便再看看别人家的。家里又只留下我一个人了,手里捧着上面还沾着酣水的语文课本。我在想,要是不上学多好!还没上学的时候,爷爷去哪里都带着我,现在出门都不叫我了。屋子外面放牛的、放驴的,这里我统称为放牛娃,都要出发了,手里的鞭子轮的脆声响,嘴里吆喝着牲口,时不时的还哼出几个调调来。

“上山耍走,管他呢,这待在家里把人憋死哩!”突然间的一个想法,我跟着放牛娃上山了。说是放牛娃,其实是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玩伴,只是他们家有牲畜,假期里家里的大人让把牲畜赶到野外,吃点野草,给家里省出些干草来。我那时倒羡慕他们家的牲畜,不是羡慕牲畜,是羡慕他们有牲畜,他们的整个假期有很多玩伴,即使没有玩伴,还有牲畜。把牲畜赶到山上了,就可以撒欢玩耍了,也不用背课文、描课文,还不用背不出课文挨打了。

跟着他们上山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牲畜们低头贪婪的撕咬着新鲜的野草,草地上有人在学驴打滚,有人在讲与蔡家铺娃娃们三月二十八看戏打架的事,有人在地面上用小刀划出一块小方来,扎刀子抢地盘,扎完刀子输的一方要趴在地上,让赢的一方当马骑一会,有的年龄少长些的还会带本小说,躺在阳沟凹凹里独自欣赏。此时的我便是脱缰的小马驹,疯一般的在田野上奔跑。没有目标,只有撒欢,感觉这才是我这个年龄应该享受的生活。这或许也是儿子在老子压迫下的一次斗争,虽然斗争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此刻的享受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突然眼前一亮,一撮蓝花花,这花我太熟悉了,学名不知道是啥,我们乡里人叫地角。我们家里晚饭总是浆水面,炝浆水母亲总用它,实在没有的时候,才会用葱蒜。用地角炝的浆水,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能香到家外四五十米的地方。晚上从我家家门过的人,都会知道我家的晚饭是什么。

好东西!能不能让母亲因为这些蓝花花,而向“半个教授”求情,免受一顿皮肉之苦呢?我便开始满山遍野的找那蓝花花,找到了便小心地连根拔起,我知道地角是只用花的,但是我怕花儿摘下来,没有口袋,不好拿,连根拔了,回家了再摘也不迟。等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已经拔了一大把了,手里攥不住,就直接抱着。放牛娃赶着肚皮吃得滚圆的牲畜,我抱着还散发着清香气息的蓝花花,跟着就下山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做饭了,看着“半个教授”还没有回来,我把今天的战利品给了母亲,母亲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擀着面,我有些失望、失落。我想着母亲会夸我能干,拿回了这么多的地角,哪怕只一句,我娃攒劲也行,可是半晌等来了一句“你的课文背下来了没有?”哦!我的《少年闰土》已经让我撒到了开满野花的山坡上,让五彩的蝴蝶带到了九霄云外的地方。“哎!你娃的一顿打又要挨下了。”母亲一句深情的叹息后,便不再说话,也不看我了,只顾做自己的浆水面去了。

我回过了神,又回到了西房,我没敢去上房找爷爷,我怕“半个教授”进来看见我和爷爷在一起,不是怕“半个教授”看见我和爷爷在一起,是怕没有背下课文还跟爷爷在一起。我重新拿起那本还能看见酣水印子的语文课文,这时已经看不到癞蛤蟆虼蚤一样的字了,脑子里翻腾着怎么挨打的事情了。

“半个教授”满头大汗的进了家门,进来脱下汗渍斑斑的衬衫,随手搭在了院子里晾晒衣服的洋丝上,我偷瞄了一眼。小平头,大高个,腰杆挺得笔直,不胖但很健硕,没有乡干部的大肚腩,也没有一丝书生气,除了胳膊与脖子黑,其余地方都挺白的一个美男子。上房laye(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了)上已经由我的母亲准备好了涮洗的热水,“半个教授”洗得很有节奏,也有步骤。洗头、洗脸、擦身,本来一条洗得发*的白毛巾,一会功夫,便似上浆了一般,跟盆子里的水一个颜色,说黑不黑,说红不红。眼凑着“半个教授”要洗完了,我的心里就如同热锅里的麻子,噼噼啪啪跳个不停,“半个教授”怎么穿上衣服,怎么倒的盆中的污水,我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了,只盼得母亲的饭快点好。

“蓬林,端饭。”蓬林是我的小名,家里人都是这么叫的。

母亲的一声打破了院子中短暂的宁静,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扔下了令人发呕的课本,近乎跑着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敢瞧“半个教授”,端着两碗面进了上房。农忙的时候“半个教授”会陪着母亲在厨房吃饭,只有农闲的时候或者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会跟我和爷爷在上房吃饭,母亲一直在厨房吃饭,农闲的时候,有时也会端着碗,站在上房的地上吃。爷爷已经在炕上放好了炕桌,盘腿坐在炕桌的正后面,炕桌上摆着一个绿色的辣椒盒,里面装着红个艳艳的辣子油,一个小洋瓷碟子里面放着一小撮腌韭菜。这顿饭我吃得特别慢,平时都是我先吃完,这次爷爷吃完了,碗筷放下大半天,我才吃罢,我很想时间再倒回到吃饭前,我跟爷爷再吃一次,或者倒回到我还没出家门的时候,或许我还会考虑要不要跟着放牛娃上山玩耍。可是现实是我要把空的碗筷收拾了,送回厨房去,厨房里有我最不想见到的“半个教授”,“半个教授”肯定已经吃完饭了,现在正等着我背诵课文呢。

厨房里的灯是家里所有的灯里最暗的一盏,放碗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永远的小平头,黝黑的脸上透着红,钢叉一样的胡茬子,手里的烟卷不停地往嘴里送,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身板挺得个笔直。我放下碗筷,如同小白鼠偷米被猫发现一般,蹑手蹑脚,慢慢挪动着脚步往门口走,恨不得一下子跳出门去,却腿脚又不听使唤了。

“你过来!往哪里走呢!课文背下来了没有?”

“背,背,背下来了。”这是的我竟然成了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结巴的都出乎我的意料,甚至连我们的“三毛”同学都不如。“三毛”姓张,大名现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外号叫“三毛”,“三毛”本不结巴,“三毛”的村上有个结巴,“三毛”爱欺负人家,总学人说话,结果把自己的嘴巴学得也不利索了。

“你背,深蓝的天空中,一二。”

“深,深,深蓝的天,天,天空中......”我的心已经如同甘坡小学悬在房檐下的那片被姬老师敲得叮叮当当的铧。我知道今天的一顿打已经少不下了,就想着别再打脸了,脸打了,明天就没法出门了,八岁的年纪,已经知道不管什么原因,挨打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巴掌、鞋底子,在我的后背上,屁股上,腿上,伴随着我西斯地里的嘶喊声,“半个教授”粗声粗气的骂声,噼里啪啦。挨过一顿胖揍,我靠着厨房的一扇门两腿还在颤栗,“半个教授”点起一支烟卷,又坐到凳子上了,嘴里还说着骂着,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反正总结起来就是说我如何不争气,专门把我放在家里学习,还不好好学,别人家的孩子想学还没这样的机会。一支烟卷快抽完了,“半个教授”还没停下他的骂儿声,骂着骂着,似乎看出了我还没怎么听他的骂,气不打一处来。过来拉我,我的细胳膊太滑没抓住,我吓得从门里逃了出来,“半个教授”追了出来,我就围着院子里的太阳灶转,“半个教授”抓不着。院子里的架子车上有一条拉麦子用的麻绳,提起麻绳,照着太阳灶那头的我只一甩,麻绳结结实实的抡在了我的后背上,打得我半天没发出来任何声响。

“打!打!打!没见过谁家这么打娃的,打死算俅了!”爷爷呀,我的大救星,你咋才来救我呀,我都要被你儿快打废了。我跑到上房,靠在爷爷的膝前,痛苦的呻吟着,爷爷还在骂着他的儿,心疼着刚挨过打的孙子,“半个教授”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爷爷洗完脚要睡觉了,我刚要放下紧绷的神经,母亲又喊我过去了。

“蓬林,你爸叫你呢。”

我的个老天爷呀!这是还要挨一顿打吗?今天已经打得我够多了,白天算两次,晚上算两次,足足四次了呀!我的个细皮嫩肉,我的个麻杆身材,怎么能熬得住呢!这时侯思想上的压力已经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硬着头皮,还是掀开了西房的门,不出所料的一顿布鞋底,不出所料的一声又一声嘶喊声,惊得上房顶上的树梢上的鸟都扑腾扑腾的。

半夜,乡村的夜晚只留下青蛙的叫声,还有我的哭噎声。上房的灯已经关上了,我被留在了写字台上,罚抄一遍《少年闰土》,墨水混合着泪水,在白里透红纸上沙沙地描写着:项带银圈,手蹑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刺去的少年......

天明了,爷爷坐在我的身边,一边用手抚摸着我背上还在灼痛的伤,一边嘴里骂着他的儿。“下这么狠的手,好像就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这天地里的麦子拉完了,这是后来我知道的。“半个教授”在我家园子里用大锯放树的时候,头上挨了我爷爷的一拐棍,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也是“半个教授”后来经常讲的我三十好几的时候我大还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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