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世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这世道上,啥人都有,但很少有踏入社会最终还保持初心囫囵着出来的。在这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世间走上一遭,谁能没遇到点儿莫名其妙的糟心事儿,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他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人的一生就像乘坐一辆拥有无穷多站点的公交,会陆续有人上车下车,陪你走上一程,这一程或许是一站,或许很多站。且看一看,主人公刘横这一趟车上,会遇到哪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
1.混世小刘横
刘老六本名叫刘六,在那个“英雄母亲“的年代里,家中排行第六,那时候起名随意啊,排行第六就叫刘六。后来家里人发现刘六这个名字太拗口,嘴皮子不利索还真说不出来,碰到舌头稍微大点儿“n,l(拼音)”不分的就叫成”牛牛“”牛六“”刘牛“,所以熟人称呼他的时候,中间加了个”小“字,刘小六。
刘小六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跟师傅学钳工去了厂里。因为读书少,他总觉得自己脑子没别人灵光,在那个吃饭困难一书难求的年代里,费尽心思弄到不少书。一开始怎么也读不懂、记不住,后来有高人指点,让他把书先“读厚”,再“读薄”,所谓读厚,就是看书时把心得体会,不懂的想不通的,全都一股脑儿写在纸上夹在书里,这样一本书看完,原本几十上百页,加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纸条,就变厚了;所谓读薄,就是以后再翻看这些书,心得体会已经了然于胸,以前不懂的也渐渐融会贯通,纸条就没用了,可以扔掉,这就变薄了。
还别说,这招儿对于老小六这种老实孩子来说,真灵!
再往后,随着年龄增长,刘小六变成了刘老六,家中藏书一堆,读书破万卷不敢说,几千卷总是少不了的。刘老六看书来者不拒,有啥看啥,无师自通的学了古文,尤其对中华传统文化很感兴趣。
刘老六三十二岁的时候,才娶上媳妇,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不理解,那个比刘老六小10岁,貌美如花,扔人堆儿里一准儿的鹤立鸡群,连西游记里那群妖精连带着女儿国国王加一块儿都比不过的女人,怎么就看上钳工刘老六了?或许真应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
刘老六媳妇名如其人,叫秀莲,姓很少见,姓横。
刘老六和横秀莲夫妻俩结婚三年才有了孩子,秉着祖传的优良传统,给孩子起名儿时根本就没费脑子,把俩人的姓氏加在一起,就叫刘横,齐活儿!
作为生在大杂院,长在红旗下,吃着白米饭,享受着计划生育福利(独生子女)的刘横,打小儿在家里跟个宝贝似的,就像他的名字,横行霸道。但在刘老六的管教下,还算有个度,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胡同儿里,街坊邻居关系都比较融洽,尤其是王木、赵明俊和吴建国三家儿算是世交,就连生孩子起名都起了一样的:王术、赵术、吴术。不知什么时候起,刘横跟这仨孩子玩儿到一起去了,这里边儿王术年纪最大,已经上了初一,赵术次之,小学四年级,吴术第三,刚上小学,再加上幼儿园大班儿的刘横,真是在方圆三里地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吐槽,几乎都被他们祸祸得不轻。这哥儿四个,被街坊邻居戏称:三竖一横,起不来的“王“。
这天,刘老六真是被气炸了,一大早儿,刘横逗邻居家刚孵出来的小鸡玩儿,一不留神给小鸡的嘴给踩出血了,正吃早饭呢,邻居上门儿来告状:“我们家这鸡倒是没想着吃,也没想着养大,就是给闺女解个闷儿。你家刘横倒好,路过时也不打招呼,八步赶蝉‘刷刷刷’当场给我们家鸡踩地上了,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刘老六一个劲儿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小崽子没轻没重的,回头我收拾他。我赶晌午去趟菜市场,看能不能给你家闺女重新买一只。“
“那倒不用,就是你家孩子真得管管了,别跟那仨小子(指王术、赵术、吴术)走太近,都学坏了。“
……
早饭后,按照刘老六的想法,准备在家里上个武行,但架不住貌美的横秀莲护崽儿,最终刘老六只能悻悻放下手中的皮带,换成口头教育:“刘横,我有没有教育过你,男人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现在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还需要妈妈保护你这事情咱先放一边儿不提。你就说一说,你今天一大早儿欺负一只鸡这事儿是怎么想的?”
刘横在亲妈怀里倍儿有安全感,底气十足,梗着脖子说:“我没欺负它!”
刘老六气得眉毛都飞了:“你还说你没欺负鸡?秀莲,不是我说你,护着孩子没有错儿,但也得分事儿,现在是小事儿,但不能由着事情变大,以后社会上再惹上类似的事情,你能指望对方跟咱们邻居似的好说话?那时你护得住他?“
横秀莲没搭理老刘,温声细语的问怀里的刘横:“小横,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追那只小鸡啊?“
刘横梗着的脖子低了下来,小声说:“我想摸摸它,可它一看见我就跑,然后我就想吓唬吓唬它,没想到不小心就踩到它了……但是我给它治好了,我还给它做人工呼吸呢!“
刘老六气笑了,说:“你还会给小鸡抢救?人家小鸡崽儿要是没事儿,邻居能找到咱们家里来?“
刘横低着头没说话,横秀莲依旧不紧不慢的对他说:“小横啊,你看见小鸡没事了吗?“
刘横小声说:“肯定没事了,他肚子一动一动的,还能呼吸呢,就是站不起来了……“
“我家小横真棒,学会救小动物了。“横秀莲把孩子身体扳正,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啊,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去欺负弱小的动物,这是不对的,你要爱护它们,保护它们,这样它们才会喜欢你,好不好呀?“
刘横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好!“
横秀莲拍了拍刘横的小屁股,说:“那咱们说好了啊,以后不能这样了,自己去给张大伯(bai,一声)家道个歉!“
刘横一溜烟儿的跑了,刘老六坐在椅子上说:“莲儿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会出问题的。“
横秀莲白了老刘一眼,说:“自己家孩子,惯着点儿怎么了?再说小横答应以后不会了。“
老刘被横秀莲那一眼白得骨头都软了,悻悻说:“你漂亮,你说了算。“
……
中午,四九城夏天太阳晒得人抬不起头,路上几乎见不到人,外面一丝风都没有,知了聒噪得让人心烦。吃过午饭的刘老六搂着媳妇儿正睡午觉,结果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儿一看,是另一位邻居。
“老六,你瞧见我家猫了吗?都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了,搁平时早回来了,但今天还没影儿呢,春天闹猫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啊。“
刘老六眼皮直跳,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一定跟刘横有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没瞅见啊,你要不再找找?回头我也帮你留意着点儿。“
邻居道了谢,扭头儿去敲其他家的门,这时刘横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刘老六一见他这样儿,顿时感觉邻居猫找不到这事儿一定跟刘横有关,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看什么呢?赶紧进来!“
刘横扭扭捏捏的进了屋,身上还沾着猫毛。
“刘横,你是不是把邻居猫偷了?“刘老六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
刘横一听就急了,大声说:“我没有!我是在救它!“
刘老六突然觉得脑门儿上有根筋在突突的跳,顺手抽出腰间的皮带,紧紧攥在手里,问:“猫呢?“
这时横秀莲从卧室走出来问:“怎么了?又吓唬孩子!“
刘老六只好先放下皮带,说:“你问问你宝贝儿子,邻居家猫丢了,他给偷的!“
老刘话音未落,刘横就急了:“我没有偷,是吴术偷的,我那是救它!“
横秀莲走到儿子面前蹲下,问:“小横,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啊?“
刘横气呼呼的说:“刚才吴术找我,说给我看个好东西,我就跟他去了,结果看见他抓了一只猫。我就想去救它,结果我抓着猫尾巴没抓住,被它跑了……“
“跟妈妈说,你看到猫跑到哪里去了吗?“横秀莲温和问刘横。
“它跑到马路对面儿那片树林去了。“刘横肯定的说。
秀莲拉起儿子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走,跟妈妈一起把小猫带回家,好不好?”
刘横点了点头,大声说:“好!”
离刘老六家不远处有片小树林,秀莲在一棵树上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小猫,尾巴上的毛都被薅秃了,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在跳,问:“小横,你看是那只猫吗?”
刘横说是,然后四处找棍子,看样子是觉得够不着,想把猫打下来,秀琴赶紧制止他,说:“小横,你忘了吗?妈妈早晨还跟你说过,要保护小动物,你拿棍子打它,那就是欺负它了。”
“可是咱们够不着啊!”
秀莲说:“看妈妈的。”
只见秀莲站在树下,冲着猫缓缓举起双手,嘴上轻轻的说:“小猫咪,不怕,我带你回家……“
足足僵持了十分钟,那只猫才小心翼翼的向着秀莲迈了一步,刘横见此也激动的向前走了一步,结果把猫吓跑了。
秀莲无奈的摇摇头,对刘横说:“小横,你吓到它了,对小动物不能太心急,你站这儿别动,妈妈过去。“
二十分钟后,秀莲抱着小猫,拉着刘横找到邻居,说:“听小横说是吴家孩子把猫带走了,估计是小孩子觉得猫可爱,想偷偷抱一抱,我家小横还以为吴家的孩子想欺负猫,就上去跟他抢,结果把猫尾巴上的毛都抓掉了,实在对不起啊!“
刘横一听又急了,大声说:“不是的,吴术就是想要欺负猫,不是我想的。“
秀莲看了刘横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邻居很大度,笑着说没事,猫找到就好了。
回家路上,刘横还在埋怨:“就是吴术要欺负猫,不是我想出来的。“
秀莲拉着刘横的小手,笑眯眯的说:“妈妈知道,但是背后说别的小朋友坏话,不是好孩子哦。小横,你表现很好,但是下次对待小动物不能太着急,更不能抓着不放,会伤到它们的。还有啊,以后可不能学吴术那样。“
刘横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妈妈,我以后一定不学无术(吴术)“
秀莲一脸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
太阳落山,难耐的热气随之消散,天边飘着绚烂的云彩。
刘老六夫妻俩正在看电视,只见刘横风风火火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一面梳妆镜,又急急忙忙的往外跑,刘老六拦住他问:“你拿镜子出去干嘛?“
刘横支支吾吾的说要给汽车换个镜子,憋屈一天的刘老六爆发了,揪着刘横的耳朵说:“哪个车?带我去!“看见刘老六真的急了,横秀莲也赶紧跟了过去。
胡同口儿,王术、赵术、吴术仨孩子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刘老六拎着刘横的耳朵出来,一下鸟散跑远了,刘横疼得龇牙咧嘴,指着一辆黑色轿车说:“就是给它换个镜子。“
刘老六先是看了看挡风玻璃,完好,又走过去看了看车灯,完好,再看一下反光镜,镜面没了,地上全是碎片,不远处还有块砖头。老刘指着反光镜问:“刘横,这是你砸的?“
“它原先就已经裂了一道口子,赵术哥哥说车的主人没有钱换镜子,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我说愿意,他说要换新的就得把旧的砸了,要不换不了,我就砸了。“
刘老六听完,刷的一下把皮带抽出来,根本不等横秀莲反应,新仇加旧恨对着刘横就是两下,边抽还边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太阳收起余晖,月亮露出半张脸,树上的知了依然聒噪,胡同里回荡着刘横的惨叫。
温馨平淡而又漫长的一天结束了,第二天一早,刘横光着膀子满胡同乱窜。为什么光着膀子?后背有两条血痕,穿着背心实在太疼了。
刘横就在这安稳恬静的环境里,慢慢长大……长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