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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4/23 0:37:00

(唐)李商隐

曾逐东风拂舞筵,

乐游春苑断肠天。

如何肯到清秋日,

已带斜阳又带蝉。

安徽有个江城芜湖,芜湖有个安徽师大。安徽师大分量最重的是中文系。中文系有位先生叫刘学锴,有真学问。当然那时候有真学问的,不只一个刘学锴。八十年代初期的大学,还有象牙塔的味道,大学之间也没有挖墙脚的习惯,所以积累了好多优秀的教授。比如宛敏灏先生,可惜年纪太大,已经不给本科生授课了;比如祖保泉先生,六十几岁还在给本科生授课,他那门《文心雕龙》,不完整背上十几篇根本就不要想及格,即便背完了,分数也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去,可是人人争而去“受虐”,没听过祖先生的课,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安徽师大中文系毕业的吗?比如教美学的汪裕雄——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把“意象”这么抽象的概念解释得通透澄澈,人生味道十足;比如教唐宋文学的刘学锴,他浑厚而又宛转有致的男中音,是我迄今为止唯一清晰记得的声音。

(刘学锴先生)

估计迷上刘学锴声音的不在少数。那时的毕业分配颇有些不妙了,许多人都考研究生,最多的选择就是考唐宋文学,包括我最要好的两个同学,以至于我很长时间都认为唐宋文学是中文系最正宗、最热门的方向。最记得刘学锴先生声情并茂地朗诵“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还有这首“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陶醉了他自己,也陶醉了我们。与贺知章的《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那种初春活泼泼的生命完全不一样,李商隐写的是秋日之柳。但秋日之柳也曾经是春日之柳,曾与如云的美女共舞,在盛筵上展示自己的婀娜,繁华似锦,盛况一时。而今到了秋日,荣华凋零,斜阳夕照,蝉声急促冷落,是何等的凄凉入心。

立秋多日,中秋将至,这时候的安徽师大应该是一幅“已带斜阳又带蝉”的景致了吧。师大坐落在芜湖市中心的赭山和镜湖之间,风景最为秀美。教工宿舍集中在西边的几个小山坳里,更是依山而建。几年前,汪裕雄先生做手术,我从上海赶回去看先生。从一条岔道往上,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和附幼、附小。我正急匆匆地走,前面有一个缓缓而行的老者。在超越他的一瞬间,看到了是刘学锴老师,心头一阵激动,却不知怎的,没有张开口,默默退在了他身后,亦步亦趋地陪着他慢慢往上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孩子护着老人,直到他走进一个门洞。我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敬祝先生健康长寿。

(先师汪裕雄的著作)

那晚,汪裕雄先生极为兴奋,完全没有大病未愈的样子,给我指点各种X光片上密密麻麻的癌细胞,大大小小的黑色圆点,触目惊心,可先生仿佛是说另外一个人。兴高采烈之余,又从墙上拿下二胡,拉了好几首曲子。师母说,先生十几年没有拉过二胡了。而今,汪裕雄先生已经仙去,我所熟悉的继学翘楚朱良志、胡晓明等又去了北京、上海,不知道中文系还是否兴盛如初。据说,学校在开发区建了新的校区。可以想象,新校区会大很多,华丽丽很多,但没了依山傍水的神韵,还是安徽师大吗?就像我的第二所大学,远离了丽娃河和夏雨岛的华东师大,恐怕也不再是过去那所华东师大……

(据说这座楼拆了,作孽呢)

======文中提到的诸位先生=====

宛敏灏(-),著名词学家。安徽庐江人,致力于词学研究七十年,与夏承焘、唐圭璋并称当代词坛“三大元老”。

祖保泉(-),文艺理论家。安徽巢县人。当代“龙学”(《文心雕龙》研究)泰斗。

汪裕雄(—),著名美学家。安徽绩溪人。审美意象学创始人,全国通用教材《美学基本原理》的主要撰稿人之一。

刘学锴(年—),著名学者,浙江松阳人。当代研究李商隐的代表性人物,中国李商隐研究会会长。

后记:写完这篇文章后,某一日,忽从师兄鲍鹏山那里听说余恕诚先生仙逝。老一代学人不断凋零,是不可抗拒的规律,但仍然让人伤感。怀念那些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先生们——那时不叫“大师”,可是现在的“大师”很少堪与他们相比;怀念那时有神韵有传统有个性的校园,现在的大学,不少都是一个景象,楼高了,人多了,少了点“学”,空有一个“大”而已。

(赭山,曾经是安徽师大学子的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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