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麻雀，我是心存愧疚的。
我们的童年，似乎是一个与小生命为敌的时代。麻雀、青蛙、癞蛤蟆、知了、蜻蜓、蝴蝶、螃蟹、泥鳅……都是我们的玩物，抓住，并折磨至死，带给我们快乐。
麻雀似乎是最丰富的猎物。用弹弓打，用网布捉，用药去毒……最刺激的还是掏麻雀窝。房檐下，墙洞中，我们乐此不疲地搬着梯子到处掏麻雀窝。掏出的有鸟蛋，摔碎在地上，流一滩粘粘的黄汤。还有刚孵出的，没长毛的幼鸟，呀呀地叫着，张着硕大的嘴……当然，很快它会变得僵硬冰凉，被我们抛弃在垃圾堆上。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将成年的麻雀用绳子拴住，任他们挣扎飞蹦……
我不知道残忍地死在我们手上的麻雀有多少，但我仍然记得它们临终前的模样，孱弱、无助，可怜兮兮的样子。以至于多年后，我有些恍惚，麻雀很少见了，房檐下也没有燕子窝了。夏夜里听不到青蛙的合唱了，似乎一切小生命都变得稀有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切身地感受到生命的不易。对生命越来越敬畏。每一个生命，哪怕是再渺小，都是生命，是大自然的成员，都在经历着生存的艰难。
麻雀也是这样。
欣喜的是这些年又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麻雀，在广场，在树林，在房屋上。它们让我欣喜。这些小精灵，叽叽喳喳的叫声显得美妙而亲切。它们雀跃的身影，显示着生命的灵动。
我家阳台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了麻雀的驿站。一大早就有几只麻雀来觅食，歇息。出于愧疚，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我每天都会留一些剩米饭，撒在阳台上。
久而久之，吸引了更多的麻雀。时而歇息在栏杆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时而三两个小心翼翼地飞下来觅食；时而忽地一下一起飞走……
我喜欢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怕惊扰到它们。看着它们。
麻雀是很警觉的，也许是这些年饱受伤害的原因，让它们十分惧怕人类。每次都是先飞过来两只，四处张望，然后一只小心翼翼地飞下来，张望很久，才开始觅食。然后，就会扑棱棱飞过来一群，一只继续张望放哨，其余的飞下来觅食……
这些麻雀也就这样飞进了我的生活。习惯了它们每天清晨的叽叽喳喳，习惯了它们一排歇息在栏杆上的剪影，习惯了每天给它们撒米饭……
昨天，我一天总觉得恍恍惚惚，少了些什么。原来是麻雀没来。让我惆怅。因为天气太热，没做饭，当然也没有给麻雀的剩饭。没有吃的，麻雀没来。
一大早，抓一把大米，洒在地上。阳台上又出现了它们的声音，还有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想变成一只麻雀，飞翔跳跃，去寻找一口吃的。
我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一只麻雀。飞翔，跳跃，奔跑，也就是为了生存。生命不易，人和麻雀又有什么两样呢。
(阿呆，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