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
还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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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alsothepoetryandfarafield
——张克群
丨故乡丨
吕莲花
今年的雨水格外多。连我现在居住的江南山城,也四处水患。那就更别提我那个三面环水的家乡了。
家乡是一个鱼米之乡,地处巢湖贯通长江的河流——裕溪河的西岸,一个地道的圩区。
圩是江南鱼米之乡常见的富庶之地,中间低洼,便于引水,四周圩埂,便于拦水。圩梗一定会留出几处闸门,闸门旁引出一条小河,小河一直蜿蜒贯穿着圩中的每一处良田。
圩中良田万顷,春季满目绿意,秋季丰收万里。
圩的中央,除了良田,还有少数住家,围聚在一个个池塘周围,池塘又连着圩埂闸门引出的小河,如果说闸门引出的小河像是一根西瓜藤,那么一个个的池塘就像是挂在藤上的西瓜,圆润的吸收着瓜藤上源源不绝的水份,又供给给一个个村落。
池塘中大多种着莲藕或是茭白,池塘中也必养着肥肥的青鱼和鲤鱼。池塘边沿必是横铺着各样的青石板,青石板是妇女洗衣服时最好的落脚地;青石板也是孩童嬉戏玩耍的好地方。青石板承载着无数代人的脚印和棒槌,青石板也调皮的滑落过无数玩耍的孩童。
小时候每逢过年时,每个村落都会抽干自己村前的池塘。池塘边架着木质的水车,两个大人一左一右有节奏的车着水,水有节奏的从池塘中逃离,仿佛在唱着一首欢快的歌曲,车水的大人们也仿佛在跳着一支有节奏的舞。
一来一往的轻松往往会吸引几个胆大的小孩,跑过去要求车水,如果恰巧大人们心情不错,往往会给予孩子尝试的机会,可是刚换上孩子扶住水车的把手,水车就如卡住的磁带一般,哑哑的叫着、慢慢的停下。孩子挂在水车上,憋红了脸还在使劲,忍不住的大人又扶住了水车的把手,于是水车又开始欢快的歌唱。
憋红了脸的孩子们败下阵来,大人们的笑声也随着水声一起响起来。
等到池塘快露底时,密密麻麻的鱼儿开始四处打转,岸上等待已久的孩子们开始拍手称欢,跃跃欲试的要去逮鱼。而池塘中缺水的鱼儿,此时也仿佛感受到欢乐的氛围,一味蹦跳着。
池塘外,池塘里,到处弥漫着热闹的年味。
圩里的冬季富庶丰收,圩里的夏季也是乐趣无穷。
夏季最开心应该是孩子,等到中午,大人们都在凉床上小睡,此时除了嘈杂的知了声,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孩子们在水里的嬉闹声。
顶着一片荷叶,钻到茭白中偷吃;顺手牵羊,将岸边还没红透的西红柿、西瓜偷到水中解馋……
炙热的中午是劳累的大人们休憩的好时光,更是孩子们的自由而隐秘的童年世界。这个世界是在第一个大人午睡醒来后消失的。河边、村落里开始响起络绎不绝的叫骂声。骂自己的儿子最好被水鬼拖走,永不要回来;骂是哪个小兔崽子偷了自己今晚的小菜:那个刚有点红的西红柿……
在回响的骂声中,孩子们灰溜溜的套上衣服,使劲甩着头上没干的水,光着脚丫往家赶。被太阳炙热的大地此时炙热着小脚丫们,于是在一片叫嚷着:烫、烫、烫的童声中,世界又回到了那个喧闹的世界,那个属于大人们的世界……
圩的富庶毋庸置疑,可是圩的灾难却是触目惊心。
今年洪水多,电话回家,问父亲,大雨后的家里怎么样,老父亲忧伤的回答:圩怕是保不住了,外面的水已经漫过圩梗……
忧伤是不可避免的,对于我这个只在圩中生活了18年的女儿来说,虽然我只经历过一次,但这种忧伤我也永远无法忘记。
当年11岁的我,还开心的停留在自己的隐秘世界中,越来越多的水让我仿佛见到了童话世界,我开心的逮着漫水后的鱼虾,划着小船到处玩耍,父母日渐紧皱的眉头、收拾行装的匆忙脚步,我全然不知。
直到有一天的上午,平时干练的母亲低沉的催促我赶紧跑。我才看到她眼角的泪水,她的眼神看着远处一片白茫茫潮涌来的洪水,迟迟不肯转目,脚步也如灌铁一般,不能移动。
此时,家就在我们的身边:有桌子,有凳子,墙角有满满的谷仓,厨房有余热的灶台,墙上有还在滴滴走的时钟,下面还贴着我满满一墙的奖状……
多年以后,故乡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已经不多,可是这一幕却像动态电影般,辗转在我的脑海中回放。涌来的洪水,就这样离我越来越近,离我的家越来越近。水一寸、一寸,慢慢淹没了水井、猪圈、草垛、门前的第一级台阶、第二级台阶、第三极台阶……厨房、屋顶……
圩,我的故乡,你有绵延的绿色秧苗,你有红绿的辣椒,你有紫紫的茄子,你有比我还高的甘蔗,你有泥土里的花生,你有挂着满树的桃子,你有荷花,你有青鱼,你有承载着我睡梦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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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简介:吕莲花,笔名潮,安徽宣州人,是一位数学教师,爱好文学,属于理智的浪漫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