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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人喜欢的打够级专注青岛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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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舰青岛故事昨天

仲夏的晌午,水清沟公园的知了使出浑身力气,漫天地叫着,穿透了所有物体,穿透到人的骨子里。张五行老头子在凉席上睡着睡着,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从街道工商所退休十多年了,闹钟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每天只有这个点的生物钟分毫不差。何老伴对着爬起来懵懵懂懂的孙子小康嘟囔着:“看你爷爷,打个牌就跟没命似的!”

张五行并不言语,胡乱洗了把脸,提着早已晾好的玻璃水杯,快步走向家属院的娱乐室。他一定要提前去,不然打够级的人够了就只能在旁边看眼了,那还大晌午头儿地爬起来干嘛?

张不行不算最早的。他向着先到的有些瞌睡的老李头打个招呼:“今天怎么争第一了?”

“嗨,别提了,家里来亲戚,喝两杯酒黏黏糊糊老是不走,我一看时间不够了,连觉也没睡就赶过来了,正好老婆子做完菜陪着他们行了。”老李头看到人陆陆续续来了,精神头兴奋起来接着道:“来来,咱们人齐了抓紧开始,免得人多了争座位。”

小屋里不一会就坐满了上年纪的老头老太,旁边三五人围着一张长方桌旁的六个人。大家利用摸牌的间隙聊着新闻传言、小道消息,待到牌一摸完,所有人的注意力和言语便都集中在牌面上了……

张五行瘦小身材,花白头发仍然顽强地占据着头顶的大片位置,他精神头十足,走路从不慢条斯理、拖拖拉拉。退休时也干到了正科级的领导干部,和屋里的人大都是同事,有的是上下级关系。现在大家不称其“张所长”了,改称“张指导”,这或许是对过去职务的尊称,或许是对现在牌技的佩服。

打够级,是张五行一生的唯一爱好。至少从儿子建军、小女儿红岩看来,这是老爷子除了工作之外唯一执着不悔的事了。退休这些年,虽然张五行也跟着风报了不少老年大学兴趣班,但一减再减所剩无几。说是兴趣班,谁不想要个好评价,可那书法、萨克斯管有那么一学就通吗?打够级,张五行可是有了四十多年的经历经验积淀,早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够级在这块儿流传开来,那时候他就站在一些老干部旁边看眼儿,缺人了补个缺,后来慢慢熟手了就自己组织牌局。虽然有些年工作没白没黑,可稍有空闲还是会找几人凑个局,退休之后有了大把时间,技艺更是炉火纯青了。那一看牌面、路数、对门(对面对手)、联邦(队友),再看看眼神、表情、气势,立马就知道一把牌应该采取什么策略;那打过的牌,比小学生做的作业还要多,熬都熬成牌精了!

这样的够级牌局,遍布青岛、山东的大街小巷,室内的、露天的,用八仙桌的、摆小茶几的,坐红木椅的、提马扎子的,席地而坐的、蹲土台子的,马路牙上、桥洞底下,只要人手够,总能想办法支起摊儿来打两把够级牌。

六十年代,青岛老沧口厂房林立、机器轰鸣,钢厂碱厂汽车厂的男工们和国棉一到九厂的女工们白天黑夜的劳作着、穿梭着,为国家贡献着大笔财富,换来仅以果腹的口粮、少量的日用品,文化活动匮乏。青年职工们可以玩乐的,就剩几幅扑克牌了。

创造都在民间。百无聊赖的时候也是奇思妙想的时候。六个人、四副牌、两支队、以争上游跑得快为基础,以对家够级出牌为特色的扑克打法,就这样在沧口公园产生并很快流行起来。先是在青岛地区,到了八十年代之后,随着大学生、军队干部士兵等群体的流动,这种扑克玩法不断向外输送,至九十年代基本已在山东普及,新世纪以来已成为全国有名的地方特色棋牌游戏。听说,其发源地青岛李沧区还准备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张建军还记得最早的一次打够级牌,是在棉纺一中南门的断墙外。高一的那天下午课间,大刚和虎子低沉着脸悄悄拉着建军说:“走,自习课不上了,打个牌去。”

断墙外,老大、老三、老四已经到了,虎子最小,建军老五。老大开口说:“老班不在家,咱们打会儿够级。”

建军是个新手,老大、大刚打得熟练,不时指点着建军,虎子也打得很好,但没有说话。一圈过后,大刚突然愤愤地说:“虎子,你不能走,怎么也得在这儿上完三年!”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妈的,老班喊着要搞三堂会审,还威胁我不转学就开除,咱弟兄也不是白混的。”未脱稚气、白净脸庞的虎子阴沉着说,“我爸也给我找好退路了,说走就走,受不了这个气!”

原来,虎子和邻班同学因为小事吵架,那同学找了社会小青年晚上尾随跟踪威胁虎子,虎子也找了几个亲戚朝黑影里扔了几片瓦块,当然都没有造成伤害。可那同学家父亲是部队上的团长,学校就要拿虎子试问开刀。班主任年轻气盛,正要借这事煞一煞这帮高中生的威风,于是要搞什么公安、学校、家长“三堂会审”,还让虎子转学。

哥几个玩着牌,但心思都已不在牌上。老大开口了:“虎子你走了,以后就很难见到了,咱弟兄们还怎么一块打牌、踢足球?一中是咱这片最好的高中,去了别的学校你就彻底完了。让你爸再找找学校,坚决不能走。实在不行我们也一块儿去找老班和校长。”弟兄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虎子,说得虎子“噗达、噗达”掉下眼泪来。

“行……有各位哥哥罩着,再大的屈儿我忍着。我也舍不得弟兄们。反正别把我逼急了,否则就鱼死网破!”虎子收住眼泪下决心说。

大家站起来不再打牌,老大搂着虎子肩膀,其他人自觉地围在他左右往家走,大刚顺手把屁股底下的砖头塞进了书包里……从那回开始,张建军算是真正地走上了够级之路。虎子后来也考上了名牌大学,大家在一个城市工作经常还聚聚凑个牌局。

打够级,是最讲究团队配合的。一个人抢了头科(第一名)不算赢,只有三个人的积分高于对手才算赢。所以,真正的够级高手,都是盯着对门、帮着联邦,往往是让联邦先走自己殿后。

而初学者,就只会看着自己的牌往前跑,既不看对门也不看联邦,毫无配合默契可言。有的新手联邦不吃什么打什么,有的联邦想走头科却不会放牌,有的手握一把好牌没有消耗对门,有的没有好牌还一个劲往前冲最后当了落科(最后一名)……

够级牌的技巧千变万化。有人工智能专家说,阿尔法狗早几年就会下国际象棋赢得了世界冠军,到年阿尔法牛就会打超级麻将,年阿尔法猫就能打各种扑克了,我可是不太相信。打够级这种特别讲究多人团队的游戏,想模仿起来可难吧?

前些年规定不严的时候,张建军的单位里经常组织集体外出旅游考察,这真是增进友谊加强团结的好机会。建军他们早就盘算好旅途上组队打够级。除了飞机,火车、长途车都可以支起行李箱、啤酒箱甩起牌来。

去新疆的那次,一路十多个小时的大巴车,车厢内车前、车后支了两摊儿,大家轮流上手,即使累得腰酸脖子痛依然兴趣高昂。打牌水平总有差异,老同志经常把年轻同志批评得灰头土脸的,有的面子薄的就不太愿意参加。最怕的是两个水平差不多出牌也没大错误的人争论起来,那可真是针尖对麦芒,有时吵着吵着就打散了,旁边的人就赶快堆笑劝和。

好在打牌是打牌,车一颠达、眯一小觉就忘了,睡醒了继续参战。建军的老处长为人仔细、打牌认真,说起话来有些结巴,却又喜欢咬文嚼字。

一个八零后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和他打联邦,老处长有把牌就等着小姑娘放三张就可以走头科,小姑娘小手犹犹豫豫抽来抽取不知该出哪几张,老处长憋得着急不由自主喊出来:“你就出……出那……那几张,我……我保……保你荣华富贵!”话音一落,大家伙哄堂大笑,连那熟睡的人也被惊醒。老处长涨红了脸解释着:“我不……不是那……那意思!”“那你是啥意思啊?”全车人哄笑起来。

小姑娘也爽快地答道:“那您老是啥意思啊?是要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吗?!”老处长恨不得找地儿赶快下车。从此,“保你荣华富贵”,便成了建军单位里同事们打够级的口头禅。

张建军的妹妹红岩是个直性子,说话办事风风火火,人名,牌如其人。打牌刚猛得很,她在打够级上的原则就是“冲、冲、冲”,牌好牌坏打完算完,有好牌绝不会攥在手里放着,谁要是坐在她的对门可倒了霉了,想偷着混是混不走的。

红岩单位里到了年底组织够级比赛,处室之间捉对厮杀最后算总成绩。红岩那部门开局不利,前两轮皆输,第三轮对上局办公室。恰好那天中午局长没事要来帮着办公室赢牌。别人都有些谦让,红岩不在乎:“局长,咱俩打对门吧?”

“那好啊,听说你的牌打得不错,我可不让你啊!”局长挺着隆起的肚子,带着一贯的微笑说。

第一把红岩有些收敛,并没有锋芒毕露,毕竟是单位一把手。第二把红岩摸到了两张红桃3(先出牌)放到了桌上没有说话,转到对门局长也摸齐了两张黑桃3,“上班了!”局长说道。

“我先上的班,红桃3!”红岩急得喊了出来。

“你这个小孩儿,上班也和我争。我还能不如你上班早?!”局长略有些嗔怒地开着玩笑。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红岩“呵呵”两声,把到嘴的准备争辩的话憋了回去。

一圈过后,局长一队势头很好,眼见这中午要赢了。红岩心里却不罢休。局长这局照例猛冲猛打准备收获头科,他先出一个2,“红岩,灭了吧,灭了没关系,照样走!”局长有些得意地挑衅,似乎是故意引诱红岩出手。

红岩憋了一中午的气,顺手甩出一个小皇灭了2。再出几把之后,局长稳操胜券,稳稳地冲了两个2准备走头科,“红岩,这回打不了吧,学着点儿啊!”局长满意地笑道。

“一对小皇!”红岩“啪”地甩出了两张黑色小人,“局长,我这儿真有,不打你怪可惜的!”红岩略有些胆怯地解释道。

局长顿时脸一沉,“咳咳”了几声,“你这姑娘……”局长的话没再往下说,场面有些尴尬凝重起来。

还是办公室主任打了圆场,“红岩你等着,我可要抓你个落科了!”大家于是忙不迭地又想办法把局长的牌顺走了,得了这局的第二名。局长把牌一出完,站起身说:“你们打吧,我得去睡个午觉!”大家都站起来把局长送走。谁的心思也不在剩下的牌上了……不过,没几个月,一次合适的机会,红岩和其他人一样,很正常地被提拔了。

每个人的悟性和历练不同,对够级技巧的掌握也有快慢,有的人打几十年牌不见水平有多高,有的人大学刚毕业便能熟练自如。像够级这样多人团队配合的游戏,其实是既需要讲究战略,又需要讲究战术;既需要讲究大局,又需要讲究细节;既需要强化记忆,又需要仔细观察的。

讲战略就是一把牌摸起来打两圈后就要判断总体是攻势还是守势,是争赢、保平还是少输;讲战术就是要掌握各种档牌、送牌、抓人等的技巧。讲大局就是要有大局观,有团队联邦精神,一把牌抓到手就应该明白自己应该抢头科还是抓落科;讲细节,就是要算好账,牌好的不能浪费,好钢用在刀刃上,牌差的不能放弃,要相信团队的力量。

讲记忆就是一定要记住对家的够级牌、至少记住全场出过的大黄小黄;讲观察就要察言观色,能正确分析对家的牌面,懂得联邦的意图……其实,这些够级牌的道理,又和人生、为人、成事何其想通!

随着人到中年,岁月的痕迹慢慢刻在了张建军的脸上,人越是消瘦,皱纹便越是深刻,加上多年的烟熏酒燎,黝黑的脸上看上去能动的只有大脑了。秉承着张五行老爷子的爱好,建军对于打够级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

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在网上打,周末就召集大伙儿真人实战。张建军打够级早就不愿意抢头科了——当然必须抢科时毫不含糊——特别是手里攥着一把好牌的时候。他更愿意表现出示弱的样子,多是采取守势,一般不会和对家对攻。当他真正要攻出去时,或者把对家打残,或者一骑绝尘而去。

他通过打牌已经尝到了示弱的甜头。示弱就没有人注意,就会让对家放松警惕。一张张牌不露声息地顺走了,然后一机而中;或者把好牌藏起来迷惑对手,当对手勇敢地冲科时,一下子彻底击倒,让对手再也没有能力翻身;示弱还可以当自己牌不好时,最后保持优势兵力,击败冲在前面已经遍体鳞伤的对手。

扑克牌的对手是明的,实力有时还能看清,而人生的对手或明或暗,或阴或阳,一时怎能辨得清楚?

张建军不愿意打那种进贡的够级牌。落科、二落下一把要向头科、二科进贡最大的牌,打这样一方明显有优势的牌张建军觉得没有意思,也打不出多少悬念和团队配合来。

够级牌从青岛发展起来,现在遍布山东,可是最正宗、最传统的够级打法,很多地区竟然不知道。他们以进贡为目的,为了加大刺激——或者为了赌博,衍生出了瘪三、开点、点贡、闷贡、烧贡等打法,反而成了当地主流打法,那年轻一点的还认为这就是正宗够级打法。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张建军就很生气,但仍然不厌其烦地解释,述说传统够级打法的意义,阐明深邃的团队联邦精神。现在这种传统打法的地域和圈子越来越小了,除了老沧口、老李村、老台东、老市南的老青岛人,像张五行爷们一样的人们还在固守着这些文化的精髓。

打够级,和哈啤酒、吃蛤蜊一样,早已深埋在老青岛的底蕴里。只有传承才能发扬,只有特色的才是普遍的。李沧区已经搞了好几届够级文化节,青岛电视台天天现场直播民间够级大赛,还成立了够级文化研究会……

张小康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何奶奶照看孩子仔细,三步不离左右,生怕磕着碰着。小康养得胖乎乎地,听话得很,从不惹事生非,满院儿的老头老太太都喜欢他。奶奶不让小康跟着张五行去娱乐室,她把所有的扑克麻将都称为“打老K、推牌九”。后来奶奶病倒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张五行就一边看着小康一边打着够级,娱乐室里实在凑不齐人的时候,就抓小康凑数,然后同伴教他出牌。

上学后,寒暑假小康也常住爷爷家。每到放假回来,院里的老头老太们就亲昵地说:“小康,又放假了,来打牌吧!”一回生两回熟,小康很快就学会了牌理,但技巧还是不太熟练。也难怪,中学课业那么紧张,哪有时间凑起人来玩牌,牌技没有锻炼怎能熟练自如;而且,现在的孩子们但怕有点儿空,都在玩网游手游,什么暗黑之神、三国杀之类的。就算是青岛的孩子们,还有多少会打够级的呢?

小康眼看着就上大学了。张建军满满地装了三大箱子物品,准备坐高铁送孩儿去杭州上学。临行的晚上,小康要把一铁盒的三国杀纸牌带上。张建军一把夺过来,“带这东西有啥好玩的?又不锻炼脑力手力,净影响学习了。”

“带上扑克牌,现在空闲时间多了,多练练够级,你们宿舍不正好是六个人吗!”张建军顺手从旁边抽屉里拿出四副没开封的扑克牌硬塞到箱子里。

“不怕沉你带!反正去了也够呛有人打。”小康拗不过爸爸嘟囔道。

三个多月过去了。一个周末的晚上,张建军想儿子了,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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